第二届国医大师刘尚义:葛氏疡科第八代传人
葛氏疡科,一个江湖上相传甚少的中医流派,然而,国医大师刘尚义就是该流派的第八代传人
刘尚义,男,1942年12月生,贵州大方人,中共党员,本科学历,贵阳中医学院、贵阳中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贵州省委保健办聘为资深专家。
善药线疡科,临床屡获奇效。1962年始,师从贵州名医赵韵芬(赵韵芬是“葛氏疡科”第七代传人),系统学习疡科疾病的诊治及丸、散、膏、丹的炼制,善用药线治疗疡科疾病,中医治疗疮疡外科的奇效特色在刘尚义手中发扬光大。
1966年毕业于贵阳医学院中医系,历任贵阳中医学院院长、贵阳中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院长,享受贵州省政府特殊津贴专家,第三、四、五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1985年获“贵州五一奖章”并授予“四化建设标兵”荣誉称号,1995年被卫生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人事部授予全国卫生系统先进工作者,2007年获贵州省科技进步三等奖,2009年被贵州省卫生厅、人社厅评为首届“贵州省名中医”,2013年被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评为“第四批师承优秀指导老师”,2013年被中国中医科学院聘为“全国中医药传承博士后合作导师”。曾任中国中医药学会理事,国家中药保护审评委员会委员,中国中医药学会临床药物评价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国中西医结合疡科专业委员会委员。
弘国医精粹,力推中医发展。执教40余载,刘尚义孜孜不倦,培养人才数以千计。在学术上对学生毫无保留、无私奉献,在生活中对学生平易谦和、关怀备至。他的学生遍布海内外,许多都已成为中医药事业的栋梁和骨干。2010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批准建设“刘尚义名老中医药专家传承工作室”,目前跟师徒弟中,有本科7人、博士硕士9人、博士后2人,皆学有所成,有的已被评为贵州省名中医。他重经验总结,研究的《康尔寿软膏与杜冷丁镇痛作用的对比研究》等课题通过省级成果鉴定,主编了《南方医话》等专著,撰写了几十篇高水平论文。他心系贵州中医事业整体发展,积极建言献策,参加社会活动,开展学术讲座、健康讲座百余场。为贵州乃至周边地区中医事业做出巨大贡献。
刘尚义,贵阳中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教授、主任医师。1966~1968年先后在贵阳医学院中医系、贵阳中医学院医疗系学习,毕业后在贵州省金沙县石场区医院从事临床工作4年。1972~1991年在贵阳中医学院工作,历任该院团委副书记、中医系副主任、副院长、院长等职。1991~2000年任该院第一附属医院院长,此后一直担任该院党委书记至退休。
他长期致力于中医外疡科理论研究,提出“肤膜同位”“肤药治膜”的诊疗理念,并总结出膜痒、膜疮、膜烂出血等病症的诊断治疗规律。
他将葛氏疡科对“九子疡”的治疗理念融会贯通,大胆运用于肿瘤诊治,形成了“疡理诊瘤,疡法治瘤,疡药疗瘤”的学术思想;倡导“膏方时进,防病抗癌”,潜心研制蟾灵膏、固垒膏等制剂,施之临床,疗效显著。
他既有儒家的济世情怀,又具佛家的慈悲之心,兼备道家的淡泊自守,有深厚的国学底蕴,并能将传统文化融入医学研究。
在贵阳中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一间不到10平米的办公室里,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书柜,刘尚义端坐其中,面带微笑。他穿着一件黑色外套,脸上虽有皱纹但透露出健康的红润,精神矍铄。
刘尚义年逾七十,坚持门诊,一周4次,每年诊治超30000人次。无论刮风下雨、从不懈怠。采访中,他声如洪钟,神采奕奕,开朗健谈。面对国医大师的殊荣,他很谦虚地说:“大师不敢当,叫我郎中即可。”
精勤学医、从医、执教
刘尚义1942年出生在贵州省大方县。在家乡贫瘠的深山里,他度过了18个春秋。孩童时期的他,没有什么见识,几乎没有走出过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1961年,高考彻底改变了刘尚义一生的命运。他考入贵阳医学院中医系,之后转入新成立的贵阳中医学院中医系,学习中医理论和现代医学知识。在此之前,他并未了解什么是中医。他说自己特别感谢祖国的培养,是社会主义让他可以上大学,有机会学习中医知识。
在贵阳医学院学习期间,刘尚义有幸得到了黄树曾、李彦师、方以正等医学名家的亲授。数年的院校生活让他全面学习了《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中医经典著作,打下了扎实的理论功底。
刘尚义在刚上大学时,闻知一名老中医治病神奇,心仰而去。他一边在学校上课,一边在课后时间跑到那位医生工作的地方看他看病,充满好奇。
“当时,我就是站在老中医的身后,看他怎么治病开方子,由于老中医不让记方子,我默记胸中,趁着上厕所的时候记下来,晚上回去之后慢慢研究。”刘尚义说,为了记住各种方子,他裤兜里随时揣着一个小方本,边走路边领悟,这个习惯延续至今。
1962年,贵州名医葛氏疡科第七代传人赵韵芬被刘尚义的赤诚之心打动,收他为徒。她将自己祖传的疡科不传之秘、烧丹炼汞之诀、炼制膏药的火候苗焰等悉数教授给刘尚义。刘尚义系统学习了疡科疾病的诊治和丸、散、膏、丹等的炼制,故善用丹药、药线治疗疡科疾病。
刘尚义在学习中医的态度上,坚持“抗志以希古人,虚心而师百氏”的理念。他大学毕业的时候,恰逢“文化大革命”前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分配工作,当时国家给大学生饭票补贴,刘尚义每天“无所事事”,吃完饭最大爱好就是看书。他潜心于岐黄之术,遍览馆藏群书,学贯古今,上自《内》《难》,下及金元、明、清诸家和近现代名家之著述,无不尝阅。
刘尚义一贯重视学习西医知识,力求中西医之间的沟通与结合,倡导“中西既济”“引西润中”,旨在与时俱进,发展中医。他十分推崇“衷中参西”之先驱张锡纯,精研《医学衷中参西录》,赞其革新精神;与西医同道也有颇多交流合作,共同推进医学发展,提高医疗水平。
大学毕业后,刘尚义在贵州省金沙县石场区医院当了4年医生。他在那里任劳任怨,游走于深山之间,背着小药箱,为山里的农民解除病痛。
1972年,贵阳中医学院需要人手,当时的学校领导找刘尚义回来,让他从医又执教。1976年到1978年,刘尚义到贵州偏远地区担任贵阳中医学院瓮安分院的党委副书记,学生均为当地贫穷农民子弟,家庭环境艰苦,从照顾学生起居饮食、带队体育活动到教授中医知识,刘尚义亲力亲为。所带班级76人,人人不忘刘尚义孜孜不倦的教诲,现在均为当地有学之士。
后来的日子,刘尚义接连任贵阳中医学院院长及附属医院院长之职,数十年来孜孜不倦培养了数以千计的中医人才。
在坚持传统中创新发扬
2005年,中央电视台“中华医药”栏目“医药名家”采访刘尚义时这样说:“在中国贵阳,有一位被人们称为‘传统中医’的医生,深受当地人的喜爱。他能够从很多传统的东西中悟出中医的道理来。有很多病人,在刘尚义门诊的时候都会来找他,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找刘尚义看病好得快。”
2011年元旦,大雪纷飞,刘尚义正与家人团聚,突然接到电话,一名病人被担架抬到医院,其子女跪在地上,希望刘尚义救他们母亲一命。刘尚义不顾雪大路滑前往诊治,原来是位被诊为“格林-巴利综合征”的患者,多方治疗无效,家人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求诊。
“我一定好好研究,尽力救治。”刘尚义一边安慰病患家人,一边俯身诊查,认为此病应遵《黄帝内经》“治痿独取阳明”之法,重用黄芪培补脾气,用玉竹、石斛等养阴生津,并加蜈蚣等活血化瘀,治疗半月后患者情况明显改善,肢体已经能够活动。半年后患者恢复正常,自己到诊室复诊,再未复发。
刘尚义在诊治疾病时常出奇制胜。他认为“在内之膜,如在外之肤”,提出“肤膜同位”“肤药治膜”的诊疗理念,并总结出膜痒、膜疮、膜烂出血等病症的诊断治疗规律。膜痒可用蝉衣、僵蚕、羌活等祛风之品止痒,膜疮可用紫花地丁、蒲公英、白花蛇舌草等清热之品消疮;膜烂出血可用白及、地榆、牡蛎等收涩之品止血。《太素·胀论》:“此言陷于肉肓,而中气穴者也。”杨上善注云:“肉肓者,皮下肉上之膜也,量与肌肤同类。”刘尚义认为体腔疾患可以想象把内“皮”翻过来,犹如咽、食道、胃、肠、膀胱、子宫等黏膜暴露在视野下,其炎症、溃疡等均可按皮肤病、疡科病来辨证施治。
一青年男性患者常年饮酒致胃脘疼痛,痛如针刺,酒后吐血,西医诊为胃溃疡,刘尚义按膜烂出血诊治,运用仙方活命饮化裁,药后血止,重用白及托毒生肌,溃疡创面逐渐修复。
一位肝硬化患者老王,出现肝腹水,慕名而来,当时他腹大如鼓,腹部青筋暴露。考虑患者身体虚弱,水不能下得太快,刘尚义采取标本同治,一则以养肝活血为主,扶正益气;二则泻下利水为辅,消癥散结,用化癥膏加生、熟大黄,病情大大缓解。
袁姓中年男性患者常年腹泻,每日数次,影响工作和生活,深受其苦。20年遍访名医未愈,慕名找刘尚义诊治,在四诊合参后,以“肾主二便”之理,用大补阴丸合四神丸化裁,十余剂后,顽疾顿愈。患者感叹道:“我这个病二十年,求治医生三十人,你是第三十一个,终于把我治好了。”
治疗肿瘤有绝招
肿瘤治疗是世界医学界的一大难题,提到肿瘤几乎人人谈虎色变。但是大山里出来的刘尚义有着山里人的坚韧品格,他认准的事情,一定要办成。对于肿瘤治疗,刘尚义费心研究。多年后,刘尚义在这一领域有了独到的治疗方式。他将葛氏疡科对“九子疡”的治疗理念融会贯通,推陈出新,大胆运用于肿瘤诊治,“引疡入瘤”,形成了“疡理诊瘤、疡法治瘤、疡药疗瘤”的学术思想,取得了良好的临床疗效。
刘尚义认为肿瘤的病因有虚、痰、瘀、毒、郁,提出“平衡阴阳,损有余,补不足,内外修治”的治疗原则。根据不同疾病周期,他提出不同的针对治疗措施。比如,在疾病早期时,应“结者散之”,以祛邪为主,扶正为辅;疾病中期应“坚者削之”,扶正祛邪并重;疾病晚期应扶正为主,祛邪为辅。
对手术后未放化疗者,应该注重调补。以扶正固本治疗为主,宜用补脾肾,养气血之品。手术放化疗后“阴虚于内,阳显于外”,应益气养阴,滋补肝肾,调和脾胃,以减轻放化疗毒副作用对机体的损伤,达到减毒增效的目的。对无法手术及放化疗者,宜用活血化瘀、软坚散结、扶正固本之品,改善症状,减轻疼痛,提高生存质量,延长生存期。
一名乳腺癌的患者术后复发,患处皮肤溃烂成瘘,脓流不止,久不收口,多方治疗无效。最后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到了刘尚义。刘尚义仔细问诊,看到那位患者的皮肤已经溃烂,癌肿复发破溃,癌肿分泌物向外流出。癌毒外溃,乃邪有出路。刘尚义大胆决定,采用从疡科托里排毒之法,用固垒膏配合透脓散治之,脓尽而口收。最后,刘尚义认为应以益气养阴润燥和清热解毒散结等法修复皮肤黏膜,从而减毒增效。那位患者的病情得到明显改善,生存期延长。
有一吴姓中年男性患者2004年患直肠癌,术后放化疗后一直请刘尚义教授诊治,施以蟾灵膏加减,患者至今仍健在,生活如常。
刘尚义创造性地提出的“引疡入瘤”“从膜论治”的诊疗思想,丰富了中医的学术内容。此外,刘尚义还精于膏方,认为膏方不仅是单纯的调养之佳品,更是祛病之良药,倡导“膏方时进,防病抗癌”。他潜心研制的蟾灵膏、固垒膏、龙膏、凤膏、温阳化癥膏、化瘀解凝膏、蟾麝胶囊等制剂,施之临床,疗效显著。
药简效宏的好大夫
怎样才能称得上是一名好医生?
“穷医道精髓,献仁术爱心”是刘尚义挂在嘴边的座右铭,他几乎天天都在和患者打交道。即使古稀高龄,仍坚持每周出诊。考虑到他的年龄和身体,医院对他每次出诊均予限号,但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每次门诊均超百人。为不耽误病人就诊,他常常顾不上喝水,加班看病是常事。
为了减轻患者医疗负担,刘尚义尽量少用贵重药物,常用药不超过九味,他开的中药价格虽低但用药精准,疗效显著。有的病人有时觉得自己病情重,要求下药重一点,刘尚义总是风趣地说:“这叫作四两拨千斤,我们今天开七剂,旗(七)开得胜怎么样?”只言片语缓解了病人的情绪,更拉近了和患者的距离。
“即使得了绝症,也不要轻言放弃。西医认为不行了,中医说不定可以试一试。”刘尚义说:“生命是宝贵的,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搏一搏。”
刘尚义认为中医经典著作是中医之本、中医之源,学习中医务必研读经典,熟诵熟背,学深学透,方能终身受益。
“拯黎元于仁寿,济羸劣以获安”这是唐代医家王冰说过的名言。其意思是,让老百姓达到长寿,帮助病人获得安康,是真正高明的大医之心。这也是刘尚义上学时,最先学习的一句话。
悠悠数十载,刘尚义一直淡泊名利,躬身自审,他常说的一句话是:“用心把病看好。”每当病人痊愈,满怀感激之情时,他甚感欣慰,“传国医之大道,拯苍生于疾厄”之志弥坚。
淡泊名利的杂家
刘尚义有一个爱好,坚持几十年而不改,那就是多方收集程杏轩、王孟英、张聿青等古今名家医案,揣摩领悟,力图在辨证施治上承接古人遗绪。他时常跑到旧书摊去淘宝,寻找旧版本医书。
由于搜集的资料多而杂,全而精,刘尚义先后承担了《中国医学史》《中医各家学说》《中医基础理论》等课程教学,对中医理论体系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和认识。
数十年的研习使他对中医有着深刻的感悟,他认为:“中医是科学,指导用哲学,表述靠文学,辨证论治有美学,全过程充满社会学。”其著多,其论丰,主编的《南方医话》于临证教义颇深,声名远播。
刘尚义有深厚的国学底蕴,熟读唐诗宋词、元曲杂剧,喜爱篆刻、国画、武术,擅书法,且作品自成一家,浑然大气。将传统文化融入医学研究,“神会于病、因心而得”,审证把脉间信手拈来。常笑谈“始于戒律,精于定慧,证于心源,妙于了悟”的治学理念。他常教导弟子:“学习中医,既要精通岐黄,更要博览群书,功夫在书外。”
2007年刘尚义在全国优秀人才研修班上讲述中医与易经、京剧、国画、书法、音乐等国学在哲学思维上的共通性,学员无不佩服。
刘尚义教授说:“我是知足、知不足、不知足。知足是能为病人提供较为满意的服务,病人喜欢我;知不足是还不能完全满足一些疑难病的诊治需求;不知足是还有很多新知识需要学习,还有许多医学难题需要去攻克。”这就是老百姓爱戴、医林口碑极佳的刘尚义。其藏印“仲景门徒”“心血为炉、熔铸古今”“超然自得”“三指有鬼”,印如人生,人生如印,在他身上,既有儒家的济世情怀,又具佛家的慈悲之心,兼备道家的淡泊自守。自撰条幅“医为何物,救死扶伤,德在哪里?菩萨心肠”。在数十年的行医生涯中,他始终超然物外,怡然自得,用一颗平常心来诠释其平静的人生。
刘尚义获得国医大师,但他却说“不管有没有,我都当不起大师名头。”在他心中,医圣张仲景才是真正的国医大师,“至于我,还是叫郎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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