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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佃贵:化浊解毒,运脾快胃

李佃贵:化浊解毒,运脾快胃
国医大师李佃贵

第三届国医大师李佃贵杏林悬壶50余年,博采众长,衷中参西,在长年脾胃病临床实践与基础研究中首创浊毒理论,提出中医脾胃病与浊毒密切相关,并将化浊解毒法应用于脾胃病的治疗。

  运脾醒脾,不喜补脾

朱丹溪《格致余论》云:“脾具坤静之德,而有乾健之运,故能使心肺之阳降,肾肝之阴升,而成天地之交泰,是为无病之人。”中医学中,脾不仅具有承载,受物的功能,还具有化物、输布水谷精微的功能,故说其既有坤静之德,又有乾健之运。近代医家江育仁认为“欲健脾者,旨在运脾;欲使脾健,则不在补而贵在运也。”李佃贵认为“脾少真虚,多为湿困”,故临床上不喜用人参、党参等纯滋补之品,恐滋腻碍脾、中焦壅滞胀满,反助病邪。而喜用健脾运脾之药,最喜白术、苍术合用,正如张志聪《本草崇原》云:“凡欲补脾,则用白术;凡欲运脾,则用苍术;欲补运相兼,则相兼而用。”并喜欢砂仁、紫豆蔻合用,芳香醒脾。砂仁辛温,归脾、胃经,专主中焦,《本草备要》谓其“辛温香窜,和胃醒脾,快气调中,通行结滞。”紫豆蔻味辛,性温,芳香气清,入肺、脾、胃经,偏行上、中二焦之气滞。二药配伍,芳香化浊、宣通气机、醒脾和中,可有效缓解胃胀、胃痛、纳呆等症状。

  芳香苦寒,化浊解毒

李佃贵根据多年临床经验认为浊毒既是多种脾胃病的致病因素,又是其病理产物,因此化浊解毒是脾胃病治疗的关键因素。李佃贵认为浊毒多由脾胃运化失司,水液代谢失常,聚湿生浊,迁延日久而成。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而饮食不节(不洁),或情志不舒,皆可导致脾胃运化水谷之功能失司,水反为湿,谷反为滞,湿滞日久则生浊邪。叶天士谓“湿久浊凝”,浊邪日久不解而生浊毒,浊毒不唯伤胃阴,更阻胃络,导致胃体失于濡养,胃腺萎缩,并在此基础上变生恶病。

李佃贵治疗脾胃病最显著的特点即是芳香与苦寒之药合用。芳香以化浊,苦寒以解毒。芳香之药如藿香、佩兰等,《本草正义》谓藿香“清芳微温,善理中州湿浊痰涎,为醒脾快胃、振动清阳之妙品”,佩兰味辛,性平,也能宣化湿浊。二药相伍,香而不烈、温而不燥。醒脾快胃,可谓极品。苦寒之药,李佃贵最喜用茵陈、黄连相伍。黄连苦寒,清热燥湿,泻火解毒。长于清胃肠之湿热,《本草经疏》云:“黄连禀天地清寒之气以生,故气味苦寒而无毒。味厚于气,味苦而厚,阴也……涤除肠、胃、脾三家之湿热也。”茵陈苦辛,微寒。入脾、胃、肝、胆经。临床多用于利胆退黄,李佃贵临床多以茵陈、黄连相须而用,二者同归胃经,临床经验证明,茵陈、黄连合用对脾胃湿热、浊毒内蕴者,疗效确切,且比较安全,一般茵陈多用15~30克,黄连多用9~15克。世人多畏惧黄连苦寒伤胃,但从临床实践来看,成人黄连在15克之内,未见有明显不良反应,且从胃镜观察来看,对于内镜下见黏膜充血、红肿、糜烂、溃疡等,二者合用可使损伤的胃黏膜逐渐得到修复。

 行气理气,功有六用

《素问·举痛论》说:“百病皆生于气”。《丹溪心法·六郁》亦说:“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拂郁,诸病生焉,故人身之病,多生于郁”。而中焦脾胃为人体气机升降之枢纽,《素问·刺禁论篇》曰:“肝生于左,肺藏于右,心部于表,肾治于里,脾为之使,胃为之市”。黄元御《四圣心源·劳伤中气》谓:“中气者,和济水火之机,升降金木之轴,道家谓之黄婆。婴儿姹女之交,非媒不得,其义精矣。”以萎缩性胃炎为例,究其根本,多为中焦气机升降失司,痰湿浊毒瘀血蕴结于内,胃失所养所致,所以脾胃病的治疗,离不开行气药的运用。行气之药,性味多辛苦温而芳香。辛能行散,苦能疏泄,香能走窜,温能通行。浊毒之邪,其性黏滞,容易阻遏气机,使气机升降失常。因此浊毒的祛除,离不开气血运行的通畅。故行气之药在脾胃病的治疗中意义重大。一可活血通络,使瘀血得消。《本草纲目》曰:“气者血之帅也。”二可化湿消痰,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亦为痰湿浊毒之源,脾胃运化正常,则气血生化有源,运化失常,则水谷不循常道,而为痰湿浊毒。庞安常说:“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气,气顺则一身津液随气而顺矣。”三可通便而泄浊解毒。李佃贵将脾胃病的临床症状归结为痛、胀、痞、嗳、烧、酸、(纳)呆、不寐、泻、秘、冷十大症。不管出现上述何症,凡是舌苔黄腻,脉弦滑者,皆为浊毒内蕴,皆可用行气药下气通便,泄浊解毒,浊毒去而症自除。正如柯琴《伤寒来苏集》云:“诸病皆生于气,秽物之不去,由于气之不顺,故攻积之剂必以行气药主之。”四可消积消肿,《金匮要略论注》曰:“积之所形必气积,气利则积消。”脾胃病患者多有食积中焦,而胃为阳脏,多易郁而化热,故用行气甚至破气之药如枳实、厚朴、槟榔等行气导滞,攻积泄热。萎缩性胃炎等胃癌前病变,实为浊毒壅聚,气血郁滞而见发为坏病,故佐以行气之药,则气血通畅,有利于浊毒之消除。五可解郁安神,脾胃病患者,多病程较长,病情迁延不愈,患者多心情不舒,睡眠欠佳,心烦易怒,而长此以往,则肝郁克脾,更加重病情,循环往复,病难痊愈,使患者痛苦不堪。行气之药既可解郁安神,又可理气健脾,可谓一举两得。六可佐君臣之药使其补而不腻,固而不滞。脾胃虚弱之人,固当补益,但是甘温者多滞气,甘润者多滋腻碍脾,所以稍加行气之药可使补而不腻;而脾肾阳虚失于固涩,下利不止者,于固涩之中,也应稍加行气之药,使固而不滞。

行气之药,李佃贵尤喜用以下对药:香附配紫苏梗,川朴配枳实,陈皮配木香,槟榔配沉香,柴胡配青皮等。

 善用虫类,攻毒散结

李佃贵认为“浊毒”既是胃癌前病变的主要致病因素,也是其病理产物。对于轻度浊毒内蕴者,采用清热解毒类药物如白花蛇舌草、半边莲、半枝莲、叶下珠等。而中重度异型增生,舌质暗红,苔黄腻者,多以全蝎、蜈蚣等虫类入药。关于虫类药的抗癌作用机理,可归结于以下几个方面:(1)扶正培元固本;(2)活血祛瘀化痰;(3)入络攻坚化积;(4)以毒攻毒散结;(5)预防复发转移。而其中,全蝎、蜈蚣为其必用之品。全蝎味辛平有毒,传统认为全蝎归肝经,功善息风镇痉,通络止痛,攻毒散结,其攻毒散结之功效为历代医家所公认,如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曰:“蝎子……专善解毒”。蜈蚣味辛性温,有毒,入肝经,息风镇痉、攻毒散结、通络止痛。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言其“走窜之力最速,内而脏腑,外而经络,凡气血凝聚之处皆能开之。性有微毒,而转善解毒,凡一切疮疡诸毒皆能消之。”传统认为两药均入肝经,但张锡纯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通过记载的有效病例证明“治噎膈者,蜈蚣当为急需之品矣。”李佃贵经过多年临床也验证,两药相须为用,对消化系统的肿瘤既癌前病变具有很好的治疗作用。

 寒因寒用,通因通用

寒因寒用和通因通用均为反治之法,“反治”亦称“从治”,始见于《素问·至真要大论》。“帝曰:何谓逆从?岐伯曰:逆者正治,从者反治……帝曰:反治何谓?岐伯曰:热因寒用,寒因热用,塞因塞用,通因通用。”是指用寒性的药物治疗真热假寒证的方法。《素间·六元纪大论》云:“动复则静,阳极反阴”。有部分脾胃病患者畏寒症状较明显,尤其是胃脘部,每以热水袋热敷,遍用姜桂附子而不能缓解者,观其舌象,舌质多红,舌苔多黄腻,脉象多弦滑,李佃贵认为这是浊毒蕴于中焦,阳气不能覆布所致,并以暖气管道为例,浊毒如管道中之污垢,非锅炉不烧,而是污垢积塞,管道不同所致。所以用芳香苦寒之药化浊燥湿解毒才是治本之法,每每用大量苦寒之药,如黄连、黄芩、黄柏均用至15克等,患者疑而不敢用,经过耐心解释后,试用其药,疗效显著,需要指出的是寒因寒用必须以暗红或红色舌,黄腻或黄厚腻舌苔,脉象多弦滑为用药依据。

攻下法是通因通用的重要体现,《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其下者,引而竭之,中满者,泻之于内”,为下法奠定了理论基础。张仲景首次将下法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对下法的适用、禁忌及理法方药做了系统的论述。《伤寒论》中下法应用于阳明腑实证,《金匮要略》中用下法治疗的杂病有腹满寒疝、宿食病、脾约、水气、痰饮、下利等。张子和更是师古创新,将下法推而广之,提出“催生下乳、磨积逐水、破经泄气,凡下行者皆下法也”,并认为下法的机理为“下者,推陈致新也”。其实攻下的根本目的在于推陈致新,使机体达到新的平衡状态。李佃贵认为脾胃病患者多为浊毒内蕴,而二便尤其是大便是浊毒重要的排出通道。所以临床上,李佃贵十分重视患者大便的通畅与否,大便秘结者通便,大便不成形而黏腻不爽者也可通便以利于浊毒的排出。而李佃贵对于“通因通用”的认识并不拘泥于单纯的“下法”,凡能调达气机者皆可为“通”。正如高士宗曰:“通之之法,各有不同。调气以和血,调血以和气,通也;上逆者使之下行,中结者使之旁达,亦通也;虚者助之使通,寒者温之使通,无非通之之法也。”

作者:刘小发 来源:中国中医药报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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