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紫和堂国医馆：邱仕君教授治疗系统性硬皮病医案一则

系统性硬皮病是一种原因不明的结缔组织病，临床上以胶原纤维沉积、硬化，导致弥漫性皮肤增厚和纤维化以及内脏器官结构功能异常为特征。目前西医对本病尚无非常有效的治疗方法和药物，且目前常用药物存在价格昂贵、副作用明显等缺点。

邱仕君，女，广州中医药大学教授。邱仕君教授1982年入读国医大师邓铁涛教授硕士研究生，1985年广州中医学院人事部门核准由邓教授进行师资培训，1991年被遴选为全国首批老中医药专家邓铁涛教授的学术继承人，1994年获国家人事部、卫生部、中医药管理局联合颁发的出师证书，2003年邓教授指定邱教授任广州中医药大学邓铁涛研究所副所长至今，是邓教授学术经验代表性传承人之一。

邱教授临床上运用邓铁涛教授学术经验治疗系统性硬皮病取得良好疗效，现报道医案一则如下。

1.病例介绍

陈某某，女，1969年出生。          

患者来诊前已患病多年，辗转北京等地遍求名医，病情未见好转，苦不堪言，偶见《邓铁涛医案与研究》一书治疗硬皮病疗效显著，故前来求诊，因邓教授年事已高未有出诊，故前往邱教授门诊求治。

2006年2月7日首诊

病史：患者全身皮肤变色、硬化3年余。患者于2002年6月开始出现皮肤瘙痒，时有皮肤硬结、晨起手指肿胀。2004年手指晨起肿胀逐渐加重至全天肿胀不能缓解，指端出现红色瘀斑，遇冷则僵硬变灰。至2005年逐步出现手脚、面部皮肤硬化伴瘙痒，表面蜡样光泽，无汗出，腰部出现半圆形硬斑，背部皮肤干燥，右腿出现紫红色硬斑伴疼痛，转颈、咀嚼、张嘴困难，伸舌不过齿，四肢关节僵硬，双手指尖关节、肘关节难以伸直，动作迟滞，行走困难，全身乏力，体重下降，经针灸治疗后略有改善。

查体：面部、颈部、胸部、腹部、双上肢、踝关节皮肤有白色及紫红色硬斑，皮肤僵硬，不能用手指捏起，表面有蜡样光泽，周身无汗出，双侧手指关节、肘关节屈伸不利，面部表情呆滞，消瘦，咀嚼困难，伸舌不过齿，气短，心悸，便溏，大便一日4-5次，纳眠差，舌淡胖有齿印，苔薄白，脉细弱。

诊断：系统性硬皮病。证属肺脾肾虚损。

治法：补肾填精，健脾养肺。予邓教授自拟软皮汤加减。

处方：党参15g，淮山30g，云苓15g，丹皮10g，泽泻10g，山萸肉10g，生地10g，熟地10g，五爪龙60g，鸡血藤30g，百合30g，仙鹤草30g，北芪30g，白芍15g，扁豆花10g。七剂，每日一剂，水煎两次，早晚各服一次。

2006年3月3日二诊：

患者诉服药后气短、睡眠均有改善，自觉呼吸时腹部皮肤较前松弛，大便成形，每天4-5次，纳差，舌淡红边有齿印，苔薄白，脉沉细。病有起色，守法不变，内服、外用药并用。

2006年4月28日三诊：

患者手指肿胀，活动受限，皮肤蜡样改变，自觉额部皮肤较硬，腹部皮肤斑状损害颜色变浅，肤质较前变软，双肘关节疼痛，背部皮肤变红，大便成形，一日三次，无畏寒，舌淡红苔薄白，脉沉细。守法不变，加红花、阿胶等，加强活血。

2006年5月12日四诊、2006年6月2日五诊、2006年7月14日六诊、2006年7月28日七诊、2006年8月11日八诊、2006年9月1日九诊、2006年9月15日十诊、2006年11月3日十一诊、2006年11月24日十二诊，坚持以软皮汤为底方，随证加减治疗。患者经常腹泻、大便次数增多，邱教授常加四君子汤健脾益气，泄甚略加升麻、桔梗升阳，或番石榴叶涩肠。偶有皮肤瘙痒则加白藓皮祛风止痒。在此期间，患者面部、颈部、双上臂皮肤逐步变软，尤以腹部皮肤改善明显，脐周直径7cm皮肤、皮色接近正常，额纹略增，双肘关节活动改善，腹泻渐减，体重从74斤增至76斤。

2014年11月12日四十七诊：

双上肢远端皮肤皮皱增多，面部皮肤红斑变浅，手指关节活动基本自如，纳眠可，舌淡红苔薄白，脉细。处方：太子参30g，白术15g，云苓15g，甘草，淮山30g，丹皮10g，泽泻10g，熟地20g，山萸肉10g，百合30g，五爪龙30g，黄芪30g，鹿角胶10g（烊化），桂枝10g，桃仁10g，鸡血藤30g。七剂。每日一剂，水煎两次，早晚各服一次。

2.讨论

患者首诊症见面部、颈部、胸部、腹部、双手、踝关节皮肤有白色及紫红色硬斑，皮肤僵硬，不能用手指捏起，表面有蜡样光泽，病当责之于肺。

《灵枢·决气》：“上焦开发，宣五谷味，熏肤、充身、泽毛。”肺居上焦，《素问·六节藏象论》：“肺者……其华在毛，其充在皮。”今肺金失其宣肃，津液为之枯槁，皮毛失其濡润，故见皮肤僵硬、无汗。患者消瘦、便溏、大便次数多、纳差，病当责之于脾。《素问集注》：“脾主中央土，乃仓廪之官，主运化水谷之精，以生养肌肉。”今脾土虚弱，运化失职，故见纳差、泄泻、消瘦。患者双侧手指关节、肘关节屈伸不利，病当责之于肾。《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肾生骨髓……在体为骨。”《灵素节注类编》：“液生髓以滋筋骨，故液脱则骨属强急，屈伸不利，色夭无华，髓消胫痠。”

今肾水津液亏损，故见筋骨屈伸不利。可见，该患者所患系统性硬皮病，中医属肺脾肾三脏虚损，以津液不足为基本病机。《素问·逆调论》：“肾者水脏，主津液。”故该病肺脾肾三脏津液虚损以又当以肾虚为本。

邱教授运用邓教授五脏相关学说指导系统性硬皮病的治疗，认为该患者应肺脾肾同治，以补肾填精为主，兼以健脾养肺，法同《理虚元鉴》所言：“清金保肺，无犯中州之土……培土调中，不损至高之气……金行清化，不觉水自流长，乃合金水于一致也。”

治疗基本方选用邓教授治疗硬皮病之自拟经验方——软皮汤。软皮汤组成为：熟地、山萸肉、山药、泽泻、丹皮、茯苓、阿胶、百合、黄芪、太子参。该方以六味地黄丸为底方，取“金水相生”之义；加阿胶血肉有情之品，入肺、肾二经，益肺养阴，以皮补皮；加百合入肺、脾二经，温润肺气，通调水道；加黄芪、太子参健脾益气实表，正如《灵枢集注》所言：“津液随气上行，熏肤泽毛而注于空窍也。”

本例患者与以往治疗所治硬皮病患者相比，均责之肺脾肾虚损所致，以软皮汤为主治疗，然诊治二个多月后疗效并不显著。邱教授请教邓教授后，邓教授认为该患者患病数年，皮毛、血脉、肌肉、筋、骨五损俱见，久病必瘀，邓教授指导在原方基础上选加桂枝、红花以温通血脉，活血祛瘀。本案历时8年余，共四十七诊，邱教授坚持以上方加减治疗，患者症状明显改善，患者自诉无任何副作用。

邱教授在全面了解患者病情的基础上，动态把握病情变化，灵活配合健脾、固表、和血、通络、补肾等治法。本案之治疗大致可分为五个阶段。第一阶段为首诊至十二诊，此阶段患者反复出现泄泻、纳差等症状，邱教授在软皮汤基础上加强健脾力度，常合四君子汤治疗，适当加用扁豆花、扁豆芳香化湿，升麻、桔梗升阳，番石榴叶涩肠。经此阶段十个月的治疗，患者整体病情改善明显，泄泻、纳差等症状基本痊愈。第二阶段为十三诊至十七诊，患者自十三诊外感之后，邱教授在软皮汤基础上加四君子汤，并重用黄芪、五爪龙，加强益气固表力度，病情逐步见好。第三阶段为十八诊至二十六诊，此阶段患者以双上肢关节屈伸不利为主要症状，邱教授在软皮汤基础上加黄芪桂枝五物汤治疗，一取黄芪桂枝五物汤药走上肢，二取桂枝合白芍调和营卫，引药达表，经过治疗，患者双上肢关节活动改善。第四阶段为二十七诊至四十三诊，此阶段患者诸症均见好转，守软皮汤方药治疗，期间临床兼症较多，经对症用药后均缓解，患者总体病情日渐好转。第五阶段为四十四诊至今，患者出现腰痛、耳鸣、闭经等症状，肾精亏虚明显，邱教授在软皮汤基础上加强补肾填精力度，如加菟丝子、黄精、桑椹子、巴戟天、肉苁蓉等，目前仍在随访治疗中。

该患者数年来在邱教授指导下配合食疗，常以雪蛤炖冰糖，沙虫干煮瘦肉，猪肤煲山药、黄芪、百合等交替食用，以质重味厚、血肉有情之品，填阴塞隙，充养形质，疗效满意。

该患者虽得病多年，容貌受损，生活、工作均受影响，但积极乐观，尽管病程绵长，始终无服用西药，坚持以中医治疗，其信心、耐心是取得佳效的重要因素。该患者还自学中医，阅读了邓教授等名医医案、专著，细心观察自己症状变化，及时反馈，作为邱教授调整方药的重要参考，提高了辨证用药的针对性与准确性。正如邓教授所强调：“病人是医生的老师，医生的疗效有一半是病人给的。”

该患者经邱教授诊治八年余，病情大为好转，疗效明显，实属不易。该病属中医内伤虚损，病情迁延日久，见症繁杂，邱教授始终抓住该病关键病机所在，一法到底，对各种兼症随症治疗，终获良效，正如《温病条辨》所言：“治内伤如相，坐镇从容，神机默运，无功可言，无德可见，而人登寿域。”